我们的二哥
求学时代,见过的语文老师无非两种,书生气质温文尔雅,或是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。一次很无意间进入语文办公室看到一个男老师套了件球衣,椅子上挂着条毛巾,简直像体育与语文老师的混合体。后来缘分使我成为他——薛老师的学生,才证明他确实有资质担任体育老师。至少我没发现有谁比他更爱踢球。
薛老师个子不高,有同学戏称和拿破仑有的一比。这样本就很喜感的他偏热爱穿大嘴猴系列的T恤。尤其在夏季,一季七色,常换常新。有件趣闻一直在我们间传诵:刚工作时,他背着小书包进校门,被检查胸卡的同学拦住,解释半天才被允许通过。大家因此对他另眼相看。薛老师总不会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,不严苛、不酷辣、不横眉冷对、更不怒目而向,相处越久,大家便越发喜欢他,给他安上亲切的绰号:二哥。
二哥的班上人手一本日知录。所谓日知录,论语中解释:“日知其所亡,月无忘其所能,可谓好学也已矣。”然而事实上,日知录并不严肃,它摘取课上的语文笔记,也成为大家与二哥交流的平台。有时早读课我们在朗读,他坐在讲台上批改日知录,神情突然眉飞色舞起来,好像有谁给他讲了个笑话,调动起他的神经。他在本子上圈圈画画,常常留下数行箴言,本子发下来后,大家都竞相传阅,写文字的热情更加高涨。二哥总是什么都知晓,有时我们自以为是地想写点班级趣闻逗他一笑,他却早已明了。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在大家都没觉察时,他已经默然伫足我们的生活。
得知学校悄悄在学生中征集班主任的故事,潜伏在我心中的写写二哥的激情立即被点燃。其实也许不止是我一人动过把这段珍贵的记忆化作文字的念头。几天里,这件事成了秘密,大家彼此心照不宣。课代表趁着二哥不在,在班上收集素材。一面和大家交代着要求,一面不时张望紧闭的教室门,唯恐二哥这时走进来。
本以为日子平淡无常,根本没什么可写的,却在下笔的一刹那突然如有神助。
运动会开幕式表演时,有民国女生发放报纸的环节,可是拿完报纸不方便做接下来的动作,很多女生把报纸随手放在了地上。等到表演完,再想起被抛弃的报纸,回去找时早已不见报纸的踪迹。后来大家才知道,二哥在大家退场时一个人把报纸捡起来带走了。
我前面的女生得了感冒,二哥每从她位置前经过,总用手敲敲她的桌子,和她说“多喝水啊”。中午巡查班级临走之前,又再次嘱咐她“一定要拼命喝水啊”。我后来真的看她每个课间都大口喝水。
秋天的时候,班上有女生被安排在包干区打扫。早晨时已有凉意,甚是痛苦。二哥便在日知录上留言:最近打扫包干区,真是辛苦了。明天也请继续加油。
二哥作为班主任,总不会责骂我们的过错。有同学在他课上犯困,上下眼皮直打架。他看见了不会当场把那个同学拎起来责问一顿,只会踱步到她身旁轻轻敲她的桌面作提醒。下课后嘱咐她学习辛苦也要早些休息。
高考禁止使用修正带,二哥便见一个收一个,但我们作业难免犯错,有时实在手痒就会偷偷在书包里塞一个修正带,掐准他进班的时间,发现他来了赶紧收起来。但反复多次难免失手,尤其男生被收得更多。每次我们看到二哥手上又多了一个修正带,都会深吸口气以为会直面一场风暴,却不知道他只是笑笑,甚至有些得意自己的速度。久而久之,大家不愿意再藏着掖着,都渐渐改掉使用修正带的坏习惯。
二哥真的很少发火,然而学生玩性浓,难免惹他生气。记得一次课间操,大家因为想多背诵一会儿历史来应付默写,下楼比平时晚了很多。退场时大家都没了动静,我正奇怪,有人偷偷跟我说是二哥不让大家离场。我们就在操场上一直站着,看着其他班级鱼贯而出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。二哥没有多说什么其他的,我们却都感受到他的怒气。他即使生气也会顾及我们的面子,很多时候,不发作只是因为隐忍。
收集素材时,有个平日里不多言语的女生这次却非常积极,把写了满满一页的纸交给我。她说:我印象中的二哥,会在毛豆田里吊青蛙,会在自家楼下看傍晚的太阳雨,会鼓励关心同学。他用一本日知录沟通起我们与他亲密的关系,他说:自己的人生不是万众瞩目,但完成好每一天,生命便充满了意义。
刚开学时,二哥向我们介绍他自己,他只有淡淡一句:我姓薛,是你们的班主任,却让我深受触动。在正式成为他学生之前,我已在学校的其他活动里受到他的关照,深切地感受到他为人师的本能。相处了这么多天,留在我印象里的,他手边一杯藿香茶,一块拭汗的大毛巾,他轻轻敲击桌面,他淡淡看着我们上学放学。桃李不言,二哥不言,假如我不曾与你相遇,假如我们不曾与你有缘,我也许不是这样的一名学生,我们也许不是这样的一个集体。
我们也许不会懂: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。真的越来越喜欢你。
撰稿者: 2016届高三(1)班 刘赵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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